早上,几只灰喜鹊在我“屋顶”的柳栽子上聒噪,让秋后的田野显得更加空旷。
当初被当做幡杆的柳棍,被闲得无聊的我天天用意念引水汽滋润,居然活了下来,而且生长速度很快。
三个多月下来,现在俨然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树林了。

柳树属阴,养魂。柳音同“留”,都说这是生者对死者的挽留。
今早,我却从喜鹊的聒噪声里,听出一层别的意思:孩子们,要来上百日坟了。
百日坟,要烧纸摆供品,女儿还要扎个“摇钱树”。黑色的袖章也该烧了。
人死满一百天,孩子们还要在家办一桌酒菜接我回家受香火,称为“叫饭”。
到午后或傍黑,后辈子孙及亲友们再拿香纸到坟上焚烧,出生有百日之庆,死后也当有百日之祭。
不过在我看来,没有这么玄,一百天,自己的皮囊许是半腐烂状态了,反正肉身已经重归大地了,只剩灵魂还在,意识还在。
我生前爱种树,我知道柳栽子容易成活。所以,我没事引水汽滋润这些柳栽子。
现在它们的根系已经到达黄泉,树冠越发的旺盛。
原以为,我没有去阴曹地府只是偶然。
谁知道,几世的好人,到最后却成了阳间的恶魔:旱魃。
我也是看了三生石,才知道,这方圆几百里居然全是前世恩怨。
不是冤家不聚头。
这一世,冤家齐聚,才触发旱魔,让他们体会炼狱之苦。
首先是几个儿孙:原来我以为儿媳贤惠,子孙孝顺,现在才知道,他们因为听到了传言,说我挖到了什么宝贝,才对我表演出千般好。
我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们,此后的三年里,再无一滴雨,庄家也会颗粒无收。
我心里还是愿意给他们提醒,毕竟还是自己的子孙,只是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跟他们语言沟通。
有什么法子,通知他们呢?
我正想着,
他们已经来了,
开始摆供品,准备放炮仗,烧纸钱了。
我就在他们中间穿梭,希望能给他们搞个动静出来。
可是,他们根本没有反应。
突然间我发现,他们烧的那些纸钱可以随着我打旋。
好,我就把动静搞大一点。
我就借助烧纸的气浪,快速转圈。
旋风越来越大。

我突然间感觉不太对劲了,
这旋风越来越大,已经不受我控制了。
它冲上十数丈的高空,
像条土龙张牙舞爪,
一时间飞沙走石,风云变色。

我赶紧停下来,试图阻挡它。
可是,已经来不及了。
它咆哮着,肆意冲撞。
一连掀翻几个村庄,折断大小树木无数,才消停下来。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