西方人总是攻击我们没有信仰,事实上近代的我们,为了拥抱科学与现代,不得不挥斧砍向僵化的封建礼教、蒙昧的迷信教条。
但在这场激进的批判中,我们不小心把婴儿和洗澡水一起倒掉了:推翻族权,也散了乡村的人情纽带;批判祭祖‘迷信’,也丢了对祖先的敬畏与家族的根;打碎旧神坛,却没来得及搭建新的精神基座。结果,我们得到的不是一个轻盈的自由身,而是一个失血过多、暂时迷失方向的康复期患者。精神的“香火”变得飘忽,确实陷入了迷茫与失落。
忘了传统仪式最初是为了‘好好活着’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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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曾是驱疬之烟,最早的公共卫生实践:燃烧艾草、苍术等植物,可驱避蚊虫、净化空气、减少疫病。这并非迷信,而是基于观察的原始防疫学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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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还是计时之轨,丈量时间的刻度:一炷香匀速燃烧的时间,成为民间度量时段的可靠工具。“一炷香的功夫”,是农耕社会普遍的时间单位。香是时间可视化的载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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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又是通感之媒,连接天人的信息通道:祭祀中袅袅上升、直至无形的烟气,被想象为沟通天地、传达敬意的理想媒介。这并非凭空想象,而是基于“上升”这一物理现象,构建的朴素宇宙观。它赋予了无形的精神以有形的寄托。
香火从实体的火种延续,升华为家族血脉与文化传承的象征,从“存续之火”到“秩序之烟”,信仰的外在形式、仪式、制度,如同骨骼或贝壳,是活体的一部分,提供着保护与形状。
但,文化的褪色,始于遗忘。当仪式变得复杂、空洞、僵化,一代人不再向下一代解释“为何这样做”,只强调“必须这样做”;当人们不再追求与天地祖先的精神沟通,转而追求具体的、物质的回报(求财、求官、避祸)时,传统就开始了钙化,退化成了迷信,各种许诺“特效”则异化成了寄生虫,像附着在贝壳上的藤壶。
所以,我们必须刮除藤壶,修剪钙化壳,但还得保留续香、传香、朝圣这些仪式。
“续”不是将遗产供奉起来,而是将其内化为我们的认知底色与行为本能;
“传”也不只是拜师仪式,而是能为后来者提供基石或路标;
“朝圣”也不再是某个地理坐标,而是一种生命渴望抵达的状态。
当我们将这三者融为一体,便获得了一种极具韧性的生命叙事,这便是“信仰的力量”。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