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子《正蒙》

《正蒙》，又名《张子正蒙》，北宋张载著。张载，北宋五子之一，字子厚，尊称张子，别称横渠先生。“为天地立心，为生民立命，为往圣继绝学，为万世开太平”，即“横渠四句”，为先生所作。

《正蒙》，出自《易经·蒙卦》，彖曰：“蒙以养正，圣功也。” 该书作于1070至1076年间，1077年始出示弟子，为其晚年定论之作。

张子文武双全，少喜谈兵，曾欲组织兵马收复洮西失地。二十一岁时上书《边议九条》给主持西北防务的范仲淹先生，陈述军事边防收复失地的主张和见解。范仲淹先生对其赞赏有加，认为这位少年未来必成大器，并以其深邃的见识、老辣的眼光，建议他日后在文化上下功夫，不必研究军事。张子听从了范仲淹先生的建议，转而潜心研究学问，遍历佛、道，而终归于儒。因后来讲学关中，故其学派称为“关学”。

张子之学以《易》为宗，以《中庸》为体，以孔、孟为法，在《正蒙》一书中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，对后世王夫之（即船山先生）影响巨大。船山先生著《张子正蒙注》，视《正蒙》为其学问立论养分之源，继承并发展了张子的气论体系。船山学派思想深隧，特色鲜明至极，承上启下，开创了崇尚经世致用的湖湘文化，后启了湖湘大地无数英雄豪杰，如曾国藩、左宗棠、胡林翼、谭嗣同、黄兴、毛泽东等。天地元气，圣贤学脉，系此一线，幸无断绝。

后学诸人不揣谫陋，试译《正蒙》，以此各自自勉，译文如下：

【原文】

动物本诸天，以呼吸为聚散之渐；植物本诸地，以阴阳升降为聚散之渐。物之初生，气日至而滋息；物生既盈，气日反而游散。至之谓神，以其伸也；反之为鬼，以其归也。

【经典互参】

《易经》乾卦九五曰：“飞龙在天，利见大人。”何谓也？子曰：“同声相应，同气相求；水流湿，火就燥；云从龙，风从虎。圣人作，而万物睹，本乎天者亲上，本乎地者亲下，则各从其类也。”

【意译】1

动物得天之气足，气机随呼吸出入而逐渐长成，植物得地之气足，气机随阴阳升降而逐渐生成。万物刚生，气息日长而绵绵不绝，成熟之后，气息日散而星离雨散。气到息满叫做神，因其生生不息，反过来，气消息散叫做鬼，因其返正反本。

【意译】2

万物生化皆有气有形以气化形。有机生物中分动物和植物两大类。动物的元气来自天，在一呼一吸的自主运动中逐渐聚敛成形而后再逐渐消散。植物的元气来自地，在天地运动的自然气机交换中化而有形而后再逐渐消散。

生命生成的过程中，呼吸升降之气与日俱增，滋养气息逐渐饱满，直到化成为完整圆满的形态，元气就达到了顶峰。物极必反，生命成长的过程中，气息逐日耗散反归还于天地。

元气来的时候，延伸生长使物神气活现生机勃勃，所以叫做神。生机消散的时候，不知不觉中油枯灯尽归于无形，所以叫做鬼。

【意译】3

动物的生机源于天，其气机逐日变化而有生死聚散，以其呼吸出入与天地往来而实现。植物的生机源于地，其气机逐日变化而有生死聚散，以阴阳之气在其内部升降而实现。

凡生物初生之时，生气与日俱增，而生机滋生长益。生物成长到成熟之极时，生气与日俱减，而生机日渐游离解散。

生气所来就是神，因为它不断生长衍伸；反之，生气所离则为鬼，因为它已回归其本源。

【意译】4

（这一段在谈，一切生物生命变化的本质也就是气的聚散）。动物性常动，具备乾阳的特征，故其本性接近天，通过一呼一吸来实现气的聚散（以人为例，从幼儿至壮年，气脉日益旺盛，呼吸日渐强而有力，到暮年则呼吸渐渐衰弱短浅，到一息不存，也就是生命终止之时。可见，动物的生命不过是一呼一吸之间气的盈亏聚散）。

植物性静，具备坤阴的特征，故其本性接近地，通过地气的阴阳升降来实现气的聚散。（所以，春夏阳气旺盛之时，植物就繁茂葱茏；秋冬阳气衰弱之时，植物就凋零枯萎）。

一切事物，在初生的阶段，气逐渐光临其身，积累增长，于是生机就渐渐旺盛。而当其生长到了最盛的时候，气逐渐离开其身，消散减少。气光临增长的状态就称之为神，神也就是伸，意味着阳气伸长。气减少返回的状态就称为鬼，鬼就是归，意味着阳气复归太虚。（可见，神与鬼，并非神秘主义的说法，而不过是描述阳气的两种状态而已）

【意译】5

动物的生长离不开天，呼吸是其生命特征的表现，通过呼吸与天之气交换，气机随着呼吸盛衰而聚散变化；植物的生长离不开地，扎根土地，升降阴阳之气，呈现如春生夏长秋收冬藏之变换，气机随着阴阳升降而聚散变化。凡物初生之时，气机则日渐聚合由幽而日盛，从而滋养物之生长；等到万物生长至饱和充盈的状态，气机则日渐消散由盛至幽。气机由幽至盛，万物得以生，如此称为神，因其伸展生长也；气机由盛至幽，万物无以生，如此称为鬼，因其回归本源也。

【意译】6

此段以动物和植物组成的系统为对象来论述。

相对于植物而言，动物的根基在于天。因此，对于动物而言，其气息逐渐地聚积成形，逐渐地散而复归太虚的出入口在于一呼一吸。相对于动物而言，植物的根基在于地。因此，对于植物而言，其气息逐渐地聚积成形，逐渐地散而复归太虚的出入口在于地中阴阳之气的升降。

不论是动物还是植物都有一个从生到壮再到衰的过程。从生到壮，物从形体上来讲，经历一个从稚嫩到荣盛的过程，所以物所盛之气日益增长而生机也因此得以滋养。由壮至衰，物的形体逐渐枯槁，所以物所盛之气日益减弱而生机也逐渐消亡。

太和之气达到极点时的状态谓之神，此时物的太和之气是伸展的。当太和之气日渐消散时，物所表现出来的状态便称为鬼。鬼即归也，因为物在此时形体将散而复归于太虚。

【意译】7

动物的本性来源于天，靠呼吸作为聚散的方式，植物的本性，来源于地，靠阴阳升降之气，作为聚散的根本。万物出生的时候，靠这种气息聚散的方式来滋养，然后物体从生长到饱满，然后气息反而向外面游散。等到达这一步的话叫做神，因为它是向外伸开的，如果是相反的就是鬼，因为它是一种回归。